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艾青青的嗓音天生音色跨度大, 说什么都显得一惊一乍,偏偏声音又圆润好听,这种夸张的声调也奠定了她的个人风格。
她从镜头外一路走近,伴随着夸张的表情动作, 说:“相信许多80、90后的北京人都对丰台游乐园有着特殊的温馨回忆。爸爸妈妈带着我们,爷爷奶奶带着我们,学校的老师带着我们, 坐上慢悠悠的公交车, 背包里塞满零食……”
“它的游乐项目虽然称不上最惊险最刺激,但是带给我们五颜六色的童年……”
艾青青深情怀念了几句,指着身后的游乐园大门。
“的确, 那些老旧的游乐项目,现在看来都已经过时了。在飞速发展的游乐产业挤压之下, 有人曾断言, 丰台游乐园这种古老的娱乐方式必定将被淘汰出历史的舞台。但是现在我们看到,它重新整修之后, 风采更上一层楼。现在游乐园的大门仍然关闭,但是我们可以看到,里面灯光璀璨,充满了迷人的美感。听说里面的游乐项目也都是全新打造, 适合各个年龄段的大龄儿童们, 园方保证会给北京人一个惊喜……
“带着你的家人, 带着你的爱人,带着你的一颗童心, 跟我一起来游乐园吧!”
民宿里的客人们看着电视里那勾人心痒的游乐园画面,也兴奋地议论起来,决定有机会就去打卡。
但——
艾青青笑道:“入场券一票难求,不管你是想来怀旧还是来尝鲜,如果没有提前预定,那么就等着大排长队吧!好在本小机灵鬼已经机智地早就定好了票,不出意外的话,下周节目里,大家就能和我一起探访丰台游乐园啦!老铁们,下周见!”
艾青青拿出一张提前订好的游乐园门票,在镜头面前炫耀了几下,音乐响起,直播结束。
叶雨时入迷地看着电视里的游乐园盛景,摇头叹气。
“唉,还是没有女朋友。”
他关上电脑,收班回家。
他没注意到的是,民宿里几个蹭住的文物互相使个眼色,也不约而同地起身,跟着他出了大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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角落里不起眼的小沙发上,希孟扫了几眼直播节目画面,非常“不经意”地问:“彤彤,你小时候去过这个游乐园吗?”
佟彤早就把他的剧本从头到尾看透了,这时候还得配合他演戏:“去过去过,后来它倒闭以后我还经常怀念呢。”
“现在想去吗?”
佟彤:“可是听说一票难求耶……”
他眼角不易察觉地一笑,轻声对她说:“6号别安排事情。”
他对她一直是很温柔的。除了生气的时候忍不住甩个脸子,其余时间都对她赋予了充分的尊重,做什么都先征求一下她的意见。
当然也是因为他自知对现代社会还没有百分之百了解,因此保险起见,也很少自作主张。
然而现在他却一反常态,非常霸总地命令她,把6号空出来。
他说完,有意留出一个空档,等着她问:“为什么呀?”
佟彤并没有按照剧本问出这句话。她忍不住小声乐起来,然后彻底脱缰,在他身边乐得前仰后合。
定力不足,她演不下去了。
“宝贝儿……”她笑得气喘,“取票短信都让你给删了……那上面有取票码的……我、我当时没来得及提醒你……实在不好意思……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环在她肩头的手臂猛地一僵。
她小心谨慎地抬头看,希孟面色凝固,一双明亮璀璨的眸子,从里到外透出疑惑。
“你——你什么时候知道的?”
佟彤还笑不停:“除夕那天,你走之前,当着我的面删了个短信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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佟彤捅大篓子了。希孟怒气冲冲地冲出民宿大门,一边暴走一边怀疑画生。
他好不容易琢磨透了一些现代恋爱礼仪,策划了一个完美的惊喜,结果好戏还没开锣,已经剧透了个底儿掉!
他的智商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?
是可忍孰不可忍!
佟彤只好跟在他后头追,好话说了一箩筐。
“没事啦……其实我每天都数着日子等呢……这票怎么定的,肯定特别难吧……我那天本来就没安排事嘛……”
冷不防他急停步,一转身,她就扎他怀里了。
“你给我记着,”他咬着牙,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警告,“我过目不忘,取票码看一眼就记熟了,用不着你操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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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到6号,佟彤起一大早,兴冲冲地穿衣打扮。
天气已经和暖起来,若不考虑早晚的料峭寒气,小裙子已经可以穿起来了。不过佟彤考虑到今天的活动安排,还是选了一条牛仔短裤,配个白t,再搭件薄外套,穿个适合暴走的健步鞋。
对着镜子看两遍,觉得好像不太适合约会……
她还是实用主义心态。玩得尽兴才是最重要的。
妆就不化了。一是她手残,二是她怕到时候过山车上涕泪横流,自己变成女鬼不要紧,就怕把希孟丑掉血。
再提个圆角不怕脏的小包包,装上一堆补给物资,轻松出门。
她大概已经十年没去过游乐园了。对丰台游乐园的记忆还停留在老旧的摩天轮、冲刺起来嘎吱响的疯狂老鼠、还有那些供人拍照、粗制滥造的微缩世界景观上——她爸妈还存着她的各种游园照,一会儿骑在“狮身人面像”上、一会儿趴在“凯旋门”下,要多傻有多傻。
佟爸佟妈在国内的这几个月,被公司暂时安置在国内某下属单位作为客座顾问,每天的工作非常清闲,基本属于半度假状态。有时候佟彤紧赶慢赶去上班,他俩带上姥姥,坐上公交车,去北京各郊区爬山采摘农家乐。
不过度假生活也很快就要结束了。他俩马上又要外派出国,现在正在办手续。
佟彤跟爸妈打了个招呼,说跟“朋友”去游乐园。
佟爸佟妈当然心照不宣地知道“朋友”是什么性质的。关晓萍还问呢:“咦,不是异地吗?”
佟彤没听见这句话,蹦蹦跳跳地出门了。
关晓萍和佟建军在房间里纳闷,小声互相问:“是同一个人吧?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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佟彤轻快地来到民宿,一眼就看到希孟在打电话。
他穿着一身轻便的汉服,靛青色的袍角随意搭在沙发边缘。长发依旧束马尾,特别飘柔顺滑地垂在肩头。
简直能直接拉去拍大片。
就是他耳边贴着的那款炫酷手机——虽然时隔半年,已不能算最新款,但依然闪耀亮眼,从里到外都透出高科技之光。
跟他这身装扮一混搭,非常有复古朋克的效果。
佟彤一下就笑了:“去游乐园怎么还穿汉服呀,换一身……”
刚说了一半,她便注意到,他的神色居然很严肃,一点不像准备出去约会的样子……
他像个接到“边疆大吏起兵反叛”奏折的皇上,微微垂着头,目光虚点在脚边的地板缝上。
“确定吗?——那好,你们自己和有关部门反映一下,我懒得跟那个曾姑娘打交道,她说话太慢了,跟领导似的……”
佟彤心话,她可不就是领导吗?不过希孟大概觉得他才应该是领导。
希孟挂了电话,抬起头,面对佟彤惊诧万分的眼神,冷静地说:“我有‘内鬼’的线索了。”
佟彤把游乐园的事全忘了,结结巴巴问:“是谁?你怎么知道的?”
她脑海里飞快地掠过一个个面孔:老康、夏院长、黎教授、张浩然……
希孟蓦地问她:“你知道老康师`傅的住址吗?”
佟彤屏住呼吸。
“不会是他吧……”
希孟见她紧张,微微一笑。
“不是他,但……唔,如果你们想找内鬼,我建议马上找他一下。”
他看着佟彤那一身游乐园打扮,又略微犹豫。
“但是今天……”
佟彤心里斗争了三秒钟,问他:“票可以改期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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希孟不由得奇怪。这姑娘跟他的关系,始于萍水相逢的见面;她这区区二十来年的人生,也并未和他有太多太深入的交集。
可怎么偏偏在有些地方特别合拍,就连开玩笑,也好像一个逗哏的一个捧哏的,隐约之间心有灵犀,好像她偷摸摸在他的创作层里生根发芽了一样。
他不由得多问了一句:“你真不介意不去游乐园?”
佟彤耸耸肩:“快行动啦。”
来不及查“双人套票”能不能改签。她只觉得,游乐园随时可以去。内鬼的事一天不解决,她这“沟通员”当得就缚手缚脚,每天多了多少闲操心。
因此她虽然有些懊恼,还是迅速站稳了立场:“我知道老康住哪儿……”
希孟点点头,让佟彤输入老康家地址,迅速叫了辆车。
“给老康发信。”他言简意赅,“就说你找到内鬼了。路上我和你细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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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时佟彤跟“有关部”部长大人在偏殿里开会,在某一时刻气氛不算愉快,不巧就吵到底下地库里的大宝贝儿,引得他一气之下现身,不由分说给佟彤做担保,总算终结了她的“嫌疑”。
然后他大概是觉得这帮人类太腻歪,又或者是智商需要充值,小小一件“名单泄露”的事都要忙上许多天,不知道以后还要开多少次会,因此主动要求,“把名单拿来给我看一下。”
他想得很简单。要是自己能把内鬼轻松揪出来,不就没人跟佟彤扯皮了?
出租车上,他掩不住得意,小声地告诉佟彤:“如果有关部门里真有内鬼,内鬼看到新名单之后定然会按图索骥,去骚扰这两个新人。所以,那两位新的‘沟通员’,我拿到名单之后,稍微用了个障眼法,把他们的个人信息修改了一下。”
佟彤:“……”
还有这种操作……
“那个北京x中的学生,据说是在王府改建的少年宫里参加活动的时候,被王府里的文物看上,说了几句话。我把他的名字和学校都改了。”
佟彤:“改成什么?”
“民宿里那个艺术生小叶。他应聘的时候我看过他的身份资料。”希孟轻声说,“我已经知会民宿里的朋友们,让他们格外关注警觉,如果发现有可疑人员接近小叶,最好活捉,不然也马上通知我。”
佟彤提心吊胆,“那小叶他……”
“昨天白老板告诉我,小叶下班回家的路上被不明人士接近,还好他及时带人驱散了。那个‘不明人士’走脱得很快,不像是人类。
“这说明我的障眼法有效。当时看到那名单的,除了曾姑娘、康先生、还有你我,没有其他人。”
他简明扼要地理顺了来龙去脉,朝佟彤亮出一个得意的眼神。
佟彤只好夸他:“真是神探啊……”
如果忽略掉他随随便便拿凡人当诱饵的行为,这一招确实比较高效。
也亏得他没跟有关部门签协议,否则就凭他“在人类面前随便用幻术”这一条,就得够好一阵扯皮。
但是佟彤还不明白:“你怎么知道内鬼是老康……或者跟他有关?”
就在这时,车子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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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康住得离后海不远,就在金融街附近。出租车从反着光的高楼大厦之间的峡谷穿了过去,拐两个弯,进入了一个静谧的街区,停在一排老旧的筒子楼前。
老康正在陪他孙子做数学思考题。堂堂一个国家级文物修复圣手,平时工作哪天不是气定神闲,文物身上不管有什么疑难杂症,他都能分析得头头是道——眼下正鼻子冒烟,焦头烂额地趴在草稿纸上,一边咬笔头一边嘟囔:“这也太难了吧……”
猫眼里看见佟彤,连忙如获大赦,亲自跑去开门。
一看佟彤身后还有一个人,老康扶扶老花镜,然后情不自禁地立正。
“千……您啊,里边请。”
小孙子还嚷嚷:“爷爷!快来帮我做题!!”
老康:“没空!”
不顾小不点可怜兮兮的叫唤“爷爷爷爷”,一把将儿童房的门关上了。
佟彤按照希孟的意思,小心提了个开头:“是关于泄露‘沟通员’名单的内鬼的事……”
老康往他的异形保温杯里冲满水,一边呷,一边不解:“那不是应该找曾部长……”
他脸色轻微一变,打着哈哈说:“小佟啊,您不会觉得是我……”
佟彤一怔。刚才时间紧迫,希孟也没来得及给她编剧本,她自己也云里雾里的,只好随机应变。
“不是不是……其实吧,这个,哈,我……”
希孟忽然凑近佟彤耳边,极轻极轻地说:“看他的保温杯。”
老康手上握着他那只造型独特的保温杯。乍一看像个从博物馆偷出来的青铜酒觚,实际上里头是金属内胆,常年泡着上好的枸杞,边缘都有点染红了。
最近季节交替,老康嗓子有点干,保温杯里又加了金银花,隔着几米远都能闻见清香一片。
佟彤不解,依他所言,目光在保温杯上转了两转。
她眼睛微微睁大。
怎么像是错觉。她觉得老康手里的保温杯……那花纹似乎闪了一下?
她嘴里还在敷衍:“那个吧……没有……我……”
她看得更明确了。室内光线没变,然而那保温杯却有瞬间的明度变化。
也许是老康家里的镜子,或者亮面闪光的家具,恰好反射过来的光?
希孟不动声色,继续在她耳边说了三个字。
“传呼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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佟彤瞬间明白了,可有有点不敢相信。
她摸出自己的钱包,打开,露出里面那张希孟绘的她的小像,转头轻声问:“你是指……”
春节前夜,希孟回地库之前,扛不过她软磨硬泡,给她留了件墨宝,告诉她:
“……不能算艺术品,也不会开灵智。但既然是我画的,我可以稍微‘点化’一下,让它随着我的心情变化而产生一些常人难以察觉的微小改变……”
“……如果你看到它的颜色有细微变化,那就是我在向你打招呼,告诉你我要回来了……”
当时佟彤非常贴切地把这个小把戏起了个“传呼机”的名字。
也只有文物中的国宝级大佬,能随手播撒灵智,注入到普通物件当中,当做自己的一个传声筒。
而刚才希孟说,老康手中的保温杯,是……传呼机?
她恍然大悟。既然所有“人类”都排查完毕,内鬼依然存在……
“内鬼”很可能不是人嘛!
“可是老康这杯子买了好几年了……”
希孟:“回头再和你解释。”
他直接向老康伸出手:“杯子给我一下。”
老康活了六十岁,已经有半辈子时间没遇见过这种不知尊卑的年轻人,居然向他以命令式口吻说话。
老康脸色僵了一僵,随后记起这“年轻人”的身份,犹豫了一下,慢慢将水杯递给希孟。
那青铜酒觚上的发光的纹路已经慢慢消退,大概是“传呼机”后面的主人并没有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,打算关闭传输通道。
希孟接过保温杯,几步来到厨房,一把将里面的水全倒了。
老康心疼:“哎,我刚泡的金银花……”
希孟仔细端详这“青铜酒觚”。貌似是哪个博物馆买的文创商品。如果有哪个文物能将它制作成现成的“传呼机”,那么它的气质外貌应该和这个保温杯相似。
而且,他给佟彤绘的那张小像,只能做“单向传呼”,从他这里向佟彤传达讯息。而这个保温杯不知被哪个大佬改装的,居然能胜任“双向传呼”——只要老康拿着它出现在任何地方,那么老康的所见所闻,都会一字不差地传递到它的幕后黑手耳朵里。
从这个意义上说,青铜酒觚更像个智能型窃听器。
能制作出这个窃听器的人士,如果也是文物,那多半比希孟更加年长博识。
他从厨房回来,对佟彤说:“我已通知故宫里的熟人朋友们了。我们的事情,最好我们自己解决,不需人类帮忙。”
他说话的时候,语气里带着不亚于去游乐园的兴奋。
刚刚“重出江湖”就遇上这么个大型解谜冒险,人类社会果然是多姿多彩,充满惊喜。
他用手指沾了些残余的金银花水,循着那保温杯上的青铜造型花纹,快速绘出复杂的图案。
如果“窃听器”的使用者是某件文物,那么它一定会和这件文物的创作层相连——相当于创作层里开了个后门,直接通向指定的人类社会一隅。
佟彤看着他摆弄那保温杯,忽然说:“我和你一起。”
希孟轻轻摇手指:“敌暗我明,幕后的操纵者我们都不知道是谁。”
这是个风险提示,告诉她这次“创作层”非比寻常,很可能要比清除乾隆涂鸦的那些小副本凶险。
然而“风险提示”存在的意义,就是为了让人一目十行划到底,然后点“接受”。
佟彤草草一点头,“我知道了。但我不是有无敌光环吗……”
万一遇上紧急情况也能帮他挡一阵。
老康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:“什么光环?……”
希孟没吭声,伸出手来,用力拉了佟彤一把。
老康脸都白了。
两人消失了。
带着保温杯消失了。
客厅里就剩他一人。
老康头一次见到大变活人的场景,完全颠覆了他过去六十年的唯物主义认知。
还好他孙子在儿童房里大声叫他,把他拉回了21世纪的现实。
“爷爷爷爷,这道题我又不会了,你快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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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空中的蓝,浓得似乎化不开。眼前的绿,翠得仿佛在流动。巨鸟伸开彩色翅膀,在天空中盘旋。一头大象打着响鼻,悠然踏过一条小溪。
周围毫无人居的痕迹。像个原始森林,又像恐龙纪录片里那种奇伟瑰丽的野性世界。
佟彤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。这些景物完全超出了她的心理预期。